幽暗的巷弄，仿佛静止的画面。
靠着破碎墙面的金发男人，站在他的面前，年轻漂亮的黑发男人。
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存在。
路灯微亮着，照亮了站在尤恩面前的顾厌，却将尤恩，放在了阴影之中。
顾厌手中还握着那把银亮的左轮，他没有收起，而尤恩的头上没有伤痕。
他只是显得迷茫的仰起头看着握住左轮的顾厌。
他似乎什么也不知道，但是手腕已经彻底碎裂的他似乎也是什么都做不了，命运全部由人掌控。
“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顾厌低声问。
尤恩惊疑不定的看着顾厌，他的确不知道，他只是仿佛在恍惚之间听到了枪响和显得奇怪的话语。
顾厌告诉他。
“你告诉了我，指示你的人，是基恩，科朗基恩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尤恩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起来，瞳孔的变化无疑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。
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在那短促的时间里，自己到底说出了什么东西。
对方有问题……
他手中的这把左轮有问题……不对，是他整个人都有问题。
这算是什么？
他的能力吗？他的念力能力到底是什么？！
而在这个时候，顾厌再一次举起枪。
“我说过，我的子弹会让你开口。”
“疯子……神经病！杀了我！你杀了我！”
尤恩陷入了巨大的恐惧，人最大的恐惧就源自于未知，他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能力，他只是开始害怕，对方用这样古怪的能力，让自己陷入更加不可自拔的深渊，那远比死了更让人难以接受。
顾厌轻声说。
“还没有到这个时候。”
“你到底要做什么！疯子！你到底要做什么！！”
顾厌的手指在扳机上，他看着尤恩的眼神。
毫不犹豫。
“砰！！”
这一次，分明看到了硝烟的弥漫。
尤恩看的清清楚楚，他觉得一个人最大的勇敢就是睁开眼睛迎接自己的死亡。
但是他也确定，这一次，他分明没有看到任何的子弹。
但是他开始恍惚，他听到了这个年轻男人，再一次响起，如同恶魔一样的低语。
“第二颗子弹，叫做断罪。”
尤恩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混沌，他开始找不到自己的身影。
但是很快，一个个画面出现了。
第一个画面，就是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，他看到了一个金发的少年朝着自己这里走来。
看起来平平无奇。
但是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这个金发少年分明……就是自己年少时候的模样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
他说出的话，却好像没有声音。
对方的表情看起来都如此的让自己熟悉。
直到少年时候的自己，将锋利化的匕首，划过了自己的咽喉。
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。
剧烈的痛苦传来。
无法发出任何声音，喉咙的痛苦，鲜血仿佛在溢出，伴随着的，还有窒息的折磨。
一点点让他意识到氧气的流逝，仿佛生命宣告离开的预告。
他似乎此时才意识到，这颗子弹为什么叫做断罪。
也才意识到，自己少年时候杀的第一个人……原来是如此的痛苦。
第二个画面。
第三个画面。
第三个画面。
毫无例外的出现。
而改变的是不同的场景，不同的巷弄，不同的黑夜，和不同时期的自己。
从开始的紧张。
到渐渐的习惯。
接着是逐渐的兴奋。
再到后来，最近一次的……没有任何波澜的平静，也是一种麻木。
而他在这样的画面轮回里，不断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的痛苦。
每一次都让他生不如死，可是每一次他又会再次重来，他找不到出口。
找不到结束的方式。
他只能生不如死的承受，一遍一遍的承受。
如渴死在了沙漠里的人，醒来又是一样的沙漠，一样的干燥，一样的饥渴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他觉得自己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，意识都要涣散模糊，可是每一次开始又是精神奕奕。
只是精神奕奕的等待死亡到来，这是他能想到的，人间最残酷的酷刑。
他觉得，如果能有人从这样的折磨炼狱里挣脱出来，那么这个人将不畏惧一切，再也没什么能够击倒他。
可是当他终于回归了意识，仿佛是度过了无数的人生无数次轮回睁开眼睛的时候。
再次点起了一根香烟的顾厌依旧拿着那把左轮站在他的面前。
仿佛噩梦成为了现实，仿佛是又一个轮回，无法醒来的地狱。
顾厌看着他，吐了口烟雾。
“或许真实不存在感同身受，说着怜悯他人其实也在庆幸自己现在的安稳。做过的错事也不过是最后心安理得的觉得……还好，倒霉的人，不是自己。”
尤恩仿佛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任何力气，他的嘴唇干燥。
说出的话，也显得气若游丝。
“你是谁啊……上帝？来审判有罪的子民？”
顾厌摇摇头。
“上帝是虚伪的，爱每一个世人，却也容忍他们的所有罪过。只要忏悔，就能赎罪。可是怎样的忏悔才是标准，他却没有告诉任何人。”
尤恩很想笑，可是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所以……你来审判？”
顾厌想了想。
“其实也不准确，我只不过是觉得你这样沾满鲜血的杀手，就这样死去，其实太过便宜了。有些东西你应该认清楚，你才能知道不管是死有余辜的人，还是无辜的人，他们到底在你的手里承受了怎样的痛苦，这才是感同身受。”
尤恩眼神涣散的看着顾厌。
“我不懂你的意思……”
顾厌轻声说，“不懂没有关系，你已经感受到了，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。对生命要有敬畏，从杀戮中获得快感，你……究竟是人是鬼？”
听到这句话，尤恩迷茫的仰起头。
他看着天际，却好像看到了一片火烧的云彩，在那火焰中，燃烧的是自己曾经的家。
他的一切好像都破碎在了那场火焰里，他好像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了。
他好像有无数次的黑夜询问自己，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自己这么活着到底是为什么，但是好像没有一次得到过答案。
答案是什么呢？
谁能告诉自己呢？
他突然笑了一下，最后的力气。
他明白，现在想清楚没有意义了，自己早就没有了重来的机会。
那么该去怪罪谁呢？将自己救出来的人？还是所谓的可笑的命运。
他懒得去寻找答案了，他看着天际，却没有一点轻松，只是显得绝望的问。
“你还有第三颗子弹吗？”
顾厌点点头。
“当然。”
“它叫什么？”
“你不妨猜一猜。”
尤恩说。
“归宿？”
顾厌没有回答。
“地狱？”
顾厌依旧沉默。
尤恩却放弃了思考，说。
“开枪的时候，告诉我吧。”
顾厌满足了他。
最后一次左轮的枪口对准了这个金发男人。
他深深的呼吸，调动念力。
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了左轮上，左轮整体似乎终于浮现了微微的纹路，是妖艳的红色。
然后他开枪了。
“砰！”
尤恩低头，清晰的看到了什么。
什么盛放在了自己的眼前，是漂亮的红色。
他明白了。
也听到了他的话语。
“第三颗子弹，叫做玫瑰。”
审判。
断罪。
玫瑰。
顾厌看着低头，没有了声息的男人。
一朵玫瑰插在了他的额头。
他没有多做停留，叼着烟离开了巷弄，那里有一辆车。
他知道的事情不多，他只是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车窗。
他知道，今晚之后，新闻会报道一名杀手在一个阴暗巷弄暴毙，额头插着一朵玫瑰。
而他只是一个在酒店待了整晚，陪伴了一个醉酒富婆整晚的……
无辜的，没钱的，落魄的，却帅气的男人。
仅此而已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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